青石板路被暮色浸得发亮时，同福客栈的灯笼总会准时亮起。橘红色的光透过雕花木窗棂，在青砖地上拼出细碎的菱形光斑，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夏夜，老旧 CRT 显示器里闪烁的像素光点。那时的屏幕泛着淡淡的水波纹，佟湘玉的身影边缘总有些模糊，可她叉着腰喊 "额滴神啊" 的模样，却比此刻 4K 画质里的光影还要清晰。我站在柜台前，看她鬓角的银饰随着笑声轻晃，叮铃叮铃的脆响里，混着算盘珠子碰撞的噼啪声，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游戏里的光影在流动，还是记忆里的旧梦顺着月光漫了过来。客栈后院的那棵老槐树还在，枝桠比从前茂盛了许多，几乎要遮住半个天井。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里，似乎还混着白展堂甩着抹布哼的小调，那调子我记了十年，后来在某个老街的茶馆里听见相似的三弦声，突然就红了眼眶。我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慢慢走上二楼，每个房间的门都虚掩着，门楣上挂着的棉布门帘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。推开秀才那间，桌上摊着半本《论语》，蝇头小楷的批注密密麻麻，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干透，笔尖上还凝着一点乌黑，仿佛主人只是刚去厨房找小贝抢那半袋桂花糕，转个弯就会回来。最难忘的是屋顶的月光。踩着木梯爬上去时，能听见瓦片被踩实的轻微吱呀声，和十年前在网吧熬夜时听到的一模一样。那时总嫌椅子太硬，屏幕太暗，可每次爬上这屋顶，看月光淌过屋脊，在瓦片上漫出一层银辉，就觉得所有的疲惫都被镀成了温柔。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，三长两短，敲碎了虚拟江湖的寂静，也敲醒了现实里的夜。我坐在房檐上，看远处的灯笼在夜色里明明灭灭，像散落的星子掉进了人间。有只黑猫从隔壁屋顶窜过，惊起几片落叶，落在我虚拟角色的肩头，忽然明白，所谓怀旧，不过是在某个瞬间，发现有些温暖从未走远，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，在时光里陪着你。